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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面下了雨，不大，细密且缓，雨点子敲击在水泥路上烙上一朵朵小花的形状。
他的吻如这绵密的雨般，落在少女漂亮的腰窝、脊背、蝴蝶骨，轻柔缓慢，极有耐心，不像是亲吻，倒像是两人在互相默默安抚。
心被破开的血口随着温热渐渐愈合。
晚来风急，狂风烈呼。
人群穿梭在街道，忙忙碌碌，喧嚣不已。
两个心有疾病的人互相舔舐着伤口，拥抱。
片刻之后，江槐夏闷声喊他。
“靳炽。”
“嗯。”
过了一分钟，她又喊他名字，喊不够。
“靳炽。”
“嗯。”
她笑，伸手捏他的脸。
“怎么我一喊你就应啊？”
他握住她的手心亲了亲，继而从口袋里拿出皮绳帮她扎起头发。
“只要你喊我的名字，我永远都在。”
“除非一种情况。”
江槐夏微愣，牵住他的手问。
“什么？”
靳炽帮她整理着装，打开车门，套上外套，两手搂住她公主抱起来。
她顺势藕臂环住他的脖子，头靠在他心脏，听着怦然心动的跳跃。
星光在两人眼中流转，交汇出一场盛大的流星雨。
他稳稳地朝前走去，身后是低压压的微茫。
他放在她腿窝的手指勾了勾，惹得她放声大笑。
栀子花香在风中传送他的回答。
“什么情况？”
“除非我死，那么我院子里的花也会替我应答。”
两人牵手走到别墅门口，院子里黄白纵横的鲜花繁茂，梧桐树成了大大的遮阳伞，为这些看似脆弱的花朵带来清凉。
进家门后，江槐夏趴在一楼客厅的窗边看，靳炽从后背抱着。
“你记不记得，去年秋天上英语课的时候，我看的那本图册？”
“嗯，记得，你那时在我旁边坐着，b班的人都很紧张。”
她拍了拍他的腕骨，指尖滑过他手指上的青筋。
他的手很漂亮，不是那种柔弱的美感，指掌间薄透的遒劲让他的手指有种力量感，右手中指的银黑指戒圈住指根，肤色冷白，修长。
禁欲和占有的背勃感直冲视线。
反观指戒样式，很素，没什么特别装饰，手背那块儿的戒圈却刻着很小的英文，一笔一划，跟这表层有些不符，像新刻上去的。
字体不羁洒脱，很淡，也难以忽视。
是jc两个字母。
她扬起唇角，张开五指，穿插进他的指间，交合握住。
靳炽黑眸低垂，看着窗外被水打湿的时钟花。
“那本图册的第六十三页，就是时钟花。”
“我特意给你看过，你说很好看。”
没玫瑰艳丽，却比茉莉坚韧，勇敢。
江槐夏抬头望着他落拓的下巴，他的黑色上衣微微湿了，抱着他时后背微弯，难怪她没有感受到冷气。
“我现在也很喜欢。”她说。
“对了，花语是什么？”
每朵花都有花语，就像鸢尾是绝望的爱，红蔷薇代表热恋，丁香代表回忆。
那时钟花呢？
又会是什么暗语呢？
雨落骤停，偶有小风。
靳炽想起附中后门口，爬满铁栏杆的红蔷薇，梧桐长道，炎热的盛夏。
和少女摇摆的裙角。
他之前在网上看过一句话。
青春就是少年奔跑过后飞扬的衣角，以及少女转身后摇摆的裙。
可他觉得这还差一个总结。
江槐夏的身高及他胸膛，他低音生笑，低头凑近她的耳边，薄唇微张。
“爱在你身边。”
“什么？”她视线落在停在花朵的蝴蝶上，没反应过来。
“时钟花花语。”
“你喜欢，我当时便开始种了。”
江槐夏怔怔听着，只能听见他好听的嗓音响在耳侧。
“去年花没开，我喜欢你。”
“今年花开了，我也喜欢你。”
春去秋来，我一直在原地，你只需回头看一眼，就能挖走我所有。
人，身心。
他侧着脸，下颌棱角分明，慢慢磕在她锁骨上，舒朗眉眼低沉，收敛住平日里的散漫狂妄。
随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，她的锁骨产生一丝疼痛，有点痒。
突如其来的告白如弥漫在山顶的不生花，在落日之前，迅速成长，遍及山野。
“我在你身边。”她回道。
“嗯，你就是我的爱。”他听懂了。
靳炽嗓里轻笑，喉结浮动抵在锁骨，在时钟花的见证下，搅动了她的心。
右手一下下点在她手指上留下的小伤痕，细微温热传导进皮肤，沿至血管。
血液流经身体各处，直到钻进一股暖流。
江槐夏觉得，他并不是在随意把玩，而是在愈疗她的伤口。
否则她怎么会这么心动？
她转身抱了抱他。
踮起脚抬手摸摸他蓬松柔软的黑发，亲吻他的眉眼。
“辛苦了，我的小骑士。”
江槐夏一直都知道，她不是象牙塔里的公主，却用这辈子的运气遇到了为爱守阵的骑士。
她后悔了，她不该推开他。
其实，很早很早，早到没有具体日期，她就后悔了。
她以前是胆小鬼，只对靳炽胆小的小鬼。
所以，在他回来的那一夜，她心里的沟渠就被填平。
胆小鬼因为骑士的保护，也成了骑士的公主。
她或许不像勇士，但也愿意为爱冲锋。
她的夏天，是靳炽给的。
后来有人问她，高中的时候幸不幸福。
她说;
幸福，幸福到想流泪。
-
高考倒计时三天，学校照例放假。
没有布置作业，没有拖堂老师，没有满天飞的习题卷子，只有一声声加油助威。
早在一中高三年级百日誓词的时候，还是有大半学生神情恹恹，对学习考大学这事没什么概念。
但不知道什么时候，身边的人开始认真努力，黑笔芯要比笔套多，有女生会把用完墨水的笔芯用皮筋绑起来，放在桌柜里，每天到晚上的时候拿出来放入新用完的笔芯。
看着自己累积起来的成果，紧张的神经放松一刻，再次埋进题本里。
被一步步激励，不断鼓舞自己向前跑。
最真实的高三有张扬热烈的捧腹大笑，也有牛气冲天的壮志豪言，然而更常见的是——
黑眼圈，打哈欠，黑咖啡。
失眠，焦虑，掉头发，女生月经失调。
老谭在他们离校回家的前一天中午，自掏腰包请全班出去吃了肯德基，头一次年级主任会带整个班逃学。
同学们都很开心，欢呼雀跃。
“哇塞，我都要感动死了，没想到老谭上课那么凶，竟然也这么好。”
“我也是，我有点舍不得了，高中三年我的青春啊，也要一去不复返喽！”
有人觉得不对，“不，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才刚刚开始！”
肯德基店内坐满了学生，老谭看着他一手带过的学生，竟也开始哽咽说不出话来。
同学们静静听着，放下手里的吃食。
靳炽和江槐夏并排而坐，余闻声在向桐身侧。
“你们这群小屁孩啊，我也算是一路看过来，现在呢，我不是你们的班主任，也不是你们的英语老师，只是你们的朋友。”
“作为朋友，我说些心里话，”他捂着眼，突然音瘪了下去，摆摆手，“哎呦我还是头一次说这么肉麻的话。”
他转过身去，摸了摸泪。
学校里，他是严格的老师。
学校外，他是普通的朋友。
真正的良师益友。
所有人安静等待，停下动作。
以前总觉得青春的声音是震耳欲聋的，但现在他们发现，离别思绪也是。
“老谭朋友，说来听听。”有调皮鬼开玩笑。
众人相互应和前仰后笑，“是啊，我们在听。”
——“这位同学，你上课有没有在听讲啊？”
——“有啊，我在听。”
熟悉的句子脱口而出，老谭忍不住笑出声，抬抬手示意。
“其实我呢，想跟你们说——”他缓缓道，声音哽咽。
“三天后的高考，作为朋友，不想说什么加油一定可以的虚话，想告诉你们的是，高考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，而是过你们自个儿的心桥，桥梁结不结实，全由心生，能走多久多远，也是你么说了算。”
“生活的幸福圆满是靠自己争取的，成功失败是相辅相成的，我很早就推荐你们看一本书，其实就是希望你们明白其中一句话。”
六月初太阳蒸得人冒汗，三班人的心火辣辣的烫。
“你很少赢，但偶尔也会。”
“成功的末端，不过是大器晚成。年轻人就要敢闯敢冲，不要怕，向着光！”
众人在底下狂欢。
一中的桌椅上铺满了卷子，卷子上写着四个字：青春年少。
喧闹声中。
靳炽问江槐夏：“紧张吗？”
“不紧张。”
“这么自信？”
她笑：“不是自信，是你在身边。”
我们活着，是为在心中画一个圆，大小不定，只有我们自己能决定那个圆的弧度有多长，多广。
圆的两端，分别由他们勾勒。
“一起去青大？”他问。
“好。一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