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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青棠把房门摔出很大的声响,  几下脱掉了羽绒外套扔在沙发上,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外出的雪地靴,又气鼓鼓地回到门口换拖鞋。


打开卧室门,  却见投影仪还开着,那时候走得急也没关。


走过去按关机键,一下没有按到位,  她失去所有耐心,直接一把拔掉了电源线。


光束消失。


世界清净。


她躺倒在床上,  伸手去摸手机,  才想起来手机在外套里,而外套在沙发上。


这样,  连最后一点想要找好姐妹吐槽的冲动都消失了。


变成一种概念化的空白,没有情绪,  没有想法,  没有力气。


不知道过去多久,  睡觉之前还得刷个牙的念头促使她爬了起来,  走进浴室。


她心不在焉地拿起牙膏,才想起来,  这一管已经用空到一点儿也挤不出,  而在网上下单的新牙膏,要明天才会到。


从没想过,一支空掉的牙膏,会成为压死情绪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
她踩住垃圾桶的踏板顶起盖子,  将牙膏“啪”地扔了进去。


回客厅捞起沙发上的羽绒服披上,拿上车钥匙和门钥匙揣进口袋里,  一脚蹬上靴子,打开门。


凌晨的街道如此安静,  全世界都已晚安。


视野里的红灯变得模糊,她踩下刹车的时候,抬手背揉了揉眼睛。


车停在别墅外的停车坪上。


整个三层的建筑窗户都是黑的,想来他们也都已经睡着了。


叶青棠迈上台阶,走到门口,借门廊常亮的灯输入门锁密码。


他们一家三口出生日连在一起,熟稔得闭上眼睛都不会错的六个数字,今天不知怎么了,输了三次都没有输对。


“滴嘟滴嘟”的几声报警响起,在安静的夜里刺耳得叶青棠心跳都吓停两拍。


她停了会儿,再输,这次十分小心翼翼,确信每个数字都没输错。


还是错误。


所有情绪顷刻冲进脑子里,她不由照着门猛踹了一脚。


这时候,门内传来隐约的脚步声,一道女声警惕问道:“谁啊?”


“赵阿姨,是我。”


住家的保姆赵阿姨打开了门,眯着惺忪睡眼朝外看,“啊哟,小祖宗你怎么这么晚跑回来——穿这么点不怕着凉啊。”


她赶紧将叶青棠迎进门,“要吃夜宵吗?”


“不吃。阿姨您不用管我,快去睡觉吧——这门怎么回事啊,我怎么输密码都不对。”


这时候楼上也传来动静,庄玉瑾披着件灰色针织长外套走到了楼梯旁,“青棠?怎么这么晚跑回家?”


“门锁我打不开。”仿佛,这就是她当下所有的委屈了。


“哦,这不是新年吗,旧密码也用了三个多月了,就换了一个,忘了微信上告诉你。”


“我都进不来……”叶青棠泫然欲泣。


庄玉瑾瞧出来她情绪不对了,顺着楼梯下楼,叫赵阿姨先去休息。


她伸手去拉叶青棠的手,“……这么凉?你身上穿的是睡衣吗?怎么衣服都不换就出门了?”


叶青棠看着庄玉瑾,想开口,眼泪先滚落下来。


庄玉瑾吓着了,  “怎么了棠棠?发生什么事了?”


她伸臂搂住叶青棠,低头看着她,手指擦去她脸颊上的眼泪,语气无限温柔,“到底怎么了?”


楼上叶承寅也从卧室出来了,他打了个呵欠,刚想开口,瞧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,忙问,“怎么了?”


“没事儿。”庄玉瑾搂着叶青棠的肩膀,带她上了楼,对叶承寅说,“你先回房间吧,我跟她聊聊。”


叶青棠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端。


庄玉瑾打开了房间的开关,阖上门,牵着叶青棠去床上坐下,再度柔声问道:“可以和我说说吗?发生什么事了?”


叶青棠抽噎了一下,“……我好像失恋了。”


“也没听说你在谈恋爱啊——对方是谁?”


叶青棠摇了摇头,不再说话,只是垂着头,默默流泪。


庄玉瑾也不再追问,起身将一旁梳妆台上的纸巾盒拿了过来,抽了两张塞进叶青棠手里。


叶青棠拿纸擤了鼻涕。


庄玉瑾觉得好笑,再抽了两张,又将垃圾桶拿了过来。


叶青棠又是擦眼泪又是擤鼻涕,足足用完了快小半包的纸,方才瓮声瓮气地开口,“妈妈,我有个问题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你当时是怎么能够确定,我爸是那个可以跟你度过一生的人呢?”


“嗯……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,你让我好好想想。”


叶青棠脑袋靠了过来,靠在她肩膀上,她伸手轻抚她微卷的长发,说道:“好像是你出生以后吧。我生下你的那一年,患有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症。当然,那时候这个概念还不普及,我只知道我每天都觉得日子极其难熬……”


“您没怎么跟我说过。”


“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,老提做什么。”庄玉瑾说,“我那时候是在一个服装厂做出纳,厂子效益不好倒闭了,我也失业了。没工作,加上全副的精力都放在育儿身上,整个人非常焦虑,觉睡不好,奶水也不足。你奶奶——我婆婆那时候不理解我怎么成天都好像病歪歪的,还说其他女人生完孩子也没这么矫情。”


“……当面对你说的吗?”叶青棠奶奶去世得早,她对其人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了。


“是背着我,当着你爸的面说的,不过那时候房子小,隔音又不好,我还是听见了。你爸听见这话很不高兴。但那毕竟是他母亲,他也不好说什么,就以二老身体不好,不想继续劳烦他们为由,自己下班之后全副接管照顾你的任务。为了让我睡个好觉,他让我一个人睡主卧,定着闹钟半夜醒好多次起来给你冲奶瓶,每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班,从无怨言。而且那时候不管谁知道你是喝奶粉的,都一定会念叨一句,说还是母乳好。你爸不服气,每周给你称体重,发现你长重长高比其他母乳的小孩还快,他就很骄傲,还特意跟人家炫耀。”


叶青棠听得笑出一声,“他怎么这样,好幼稚。”


庄玉瑾也笑,“有时候下班早,不需要给学生上晚自习,回家吃过饭,他就抱着你,带我去河边散步。他有部老式的傻瓜机,就让我带着它,出门随心情拍点儿什么。拍出来的照片要拿去照相馆冲洗,也是一笔开销。那时候一家人都靠他当老师的那点工资生活,本来就紧巴巴的,他就给报社投稿,写豆腐块的散文和诗歌,稿费就专门存下来给我买胶卷和冲印照片。我也不知道那段心情特别灰暗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,反正等回过神的时候,就已经走过来了。后来你稍微大了一点,你爸为了全家能有更好的物质生活,也为了支持我继续投入摄影的爱好,就辞职去做生意了。他虽然不是十分有生意头脑,但胜在诚信,也从来不亏待手下,所以虽然小亏过一些钱,但基本没栽过太大的跟头。”


庄玉瑾总结道:“也就是那段时间,我相信他是可以过一辈子的人,遇到任何事情,他都不会撇下我单独一个人。以后你就知道了,男人最重要的品质是有责任心。”


叶青棠“嗯”了一声。


庄玉瑾转头看她,“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失恋的事了?”


“……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。”


“如果是不值得的男人,就随他去吧。我不是一直说过吗,你多谈些恋爱,见识过不靠谱的,才会知道什么样的是靠谱的。当然,也不是非得谈恋爱,你有自己的事业,虽然目前看来还挣不到钱……”


“这句就不要说了啦。”


庄玉瑾笑出一声。


“妈妈……”叶青棠额头抵在庄玉瑾肩头,闷声说,“我难过是因为,我意识他是值得和靠谱的,但是我好像没有抓住他,我把事情搞砸了。”


庄玉瑾愣了一下,“这倒是稀奇。你往常哪回不是说,哎呀这个人好幼稚,这个人好不靠谱,这个人怎么这样……”


叶青棠又一下笑出来,因为庄玉瑾将她平常给她发语音的语气学得十成十,在模仿叶青棠的比赛中,庄女士得第一,她本人只能屈居第二。


“所以我说,我搞砸了……”叶青棠说,“我虽然是谈过好多恋爱,但似乎只是积累了一堆无效的经验,它们根本没法支撑我答对眼前的这道题。”


“这个思路就不对啊,感情的事情怎么会是做题。你和清舒关系不是很好吗?爱情和友情有时候其实是差不多的,投以木瓜报以琼瑶,互相真心地对对方好,形成良性循环,这样的关系就会长久。”


庄玉瑾摸摸她的脑袋,“当然,我也看出来了,就是因为那些男孩子对你而言都是垂手可得的,你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,只是勾勾小指头,他们就会自愿地向你朝贡,在两性关系里,你多数时候都是主动的上位者。这没什么不好,至少你不会受伤,这也是我一直没怎么干涉你的原因。”


叶青棠默默点头。


“没有绝对搞砸到无可挽回的事情,只要你愿意争取和修补。”


叶青棠再度点头。


庄玉瑾笑说:“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?那人是谁?你工作中认识的?”


“您认识他。”


“谁?”


叶青棠顿了一下,“应如寄。”


庄玉瑾做了一个抚心口的动作,“吓死我,我以为你要说韩浚。”


“韩浚和靠谱这两个字有半毛钱的关系吗?”叶青棠抬头看她,“不过您不惊讶吗,应如寄哎。”


“是有点惊讶,但也还好,不算离谱。你昨……前天不是在他车上吗?”


叶青棠睁大眼睛,“你们看到了?”


“没看到你人也看到他的车了啊。你跟我们前后脚进的屋,不是他送的还能有谁?”


叶青棠回想起当年自己早恋,以为瞒得很好,结果有天庄玉瑾去学校门口接她,她早恋的那个男生装作跟她不认识,庄玉瑾却笑眯眯地冲人家打招呼,问他要不要到家里来吃饭。她至今还记得那个男生吓得脸都白了。


她现在好像有点体会到了那时候那个男生的心情。


庄玉瑾又说:“荔枝他送你的?”


“……您可以不用记性这么好的。”


“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的,我怎么一点没觉察到?”


“……”承认恋爱可以,跟妈妈承认约炮她还没这个胆子,“我们没有谈,就是在date,西方式的那种。”


“所以,你跟他提出进一步,他拒绝了?”


“……反过来。”


“那你还哭什么?”庄玉瑾觉得匪夷所思。


“事情好复杂,一两句说不清楚——妈妈我有点累了,我想睡觉了。”


“过河拆桥。”庄玉瑾打她一下,倒也不勉强,“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吧。”


“我爸知道吗?”


“他可不像我敢往这方面想。”


“可以暂时帮我保密吗?我怕他大惊小怪的。”


“知道了。”庄玉瑾站起身,“赶紧睡吧。”


“我明天应该会起来得很晚,不要喊我吃早饭。”


“又不吃早饭?”只在吃早饭这件事上,庄女士表现得像个传统的家长。


叶青棠露出笑脸,“谢谢妈妈。”


房门关上以后,叶青棠在床上躺倒下来。


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,点开微信。


稍微往下一翻,便看到那个黑猫的头像。


手指悬停片刻,终究暂且没点下去。


叶青棠在家里待不住,二号上午就回场馆干活去了,单独一个人忙了一整天,又布置好了一部分的展品。


到三号,伍清舒也自发地来了,还带着陆濯。


单看陆濯干着活不自觉就嘴角咧到耳朵的傻样,就知道这两人这两天铁定已经狼狈为奸。


中午叶青棠点了份外卖,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吃饭。


叶青棠对陆濯说,“想问你一件事。”


“棠姐你说。”


“你哥昨天晚上相亲的事,你知道吗?”


“知道啊。”陆濯一副“你说这我可就不困了”的表情,“我哥没去,放了应爷爷的鸽子。应爷爷的同事,就女方的外祖父,当然下不了台,为这气得差点跟应爷爷绝交。所以今天我哥被应爷爷押着上门负荆请罪去了。”


叶青棠愣了一下,再度确认,“……他没去相亲?”


“他怎么可能去,他不是一直在追你吗?”


叶青棠抿住唇,不再说话。


扒了两口饭,胃口尽失,她站起身说要去趟洗手间,静悄悄地走到了后方的窗户边上,在穿堂的冷风里抽了一下鼻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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