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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位女士,你到底是谁?我真的毫无印象了!”
“哦,卢西安,你怎么能这么说!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!”
“实在抱歉,我似乎和很多女人说过这样的话……舞台上,舞台下。”
“上帝啊!你怎么能如此残酷,将这样的男人、这样的命运赐予我!”
“女士,如果你没有其他事了,我可以上楼了吗?”
“你不接受我没有关系,但我们有一个儿子……我快死了,他还需要人照顾。”
“女士……”
“请叫我伊莲娜,伊莲娜·里夏尔——你真的不记得这个名字了么?你说我是你唯一的真爱!”
“好的,伊莲娜,你刚刚也说了,那是上帝的责任……所以你或者应该把他送去慈济院?”
“天啊,你怎能如此狠心!卢西安……你这个负心汉……”
“嘿,贝尔纳,我每个月付90法郎的房租就是让你站在这里看着这个女人对我发疯的吗?”
……
在女人的惨叫声中,人高马大的安坦街12号门卫贝尔纳把她拖出了大厅,推到了台阶下。
女人身上的衣服本来就又破又旧,一下就被石子撕开好几个大口子,幸好里面还有衣物,才不至于当街袒露。
莱昂纳尔则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眼前。
同住5楼的邻居——也是这场大戏的主角卢西安·德·潘赛——向他微微一笑:“莱昂,实在抱歉,让你看笑话了。
你知道的,这种女人太多了,以往她们都是在剧场那边堵我,这个疯娘儿不知从哪里搞到了我的住址……”
莱昂纳尔:“……”
随后问出了心中疑惑:“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伊莲娜·里夏尔?”
卢西安耸耸肩:“也许认识,也许不认识……这很重要吗?巴黎的女人太多了——我们上楼吧。”
莱昂纳尔回头看向公寓大门,两扇乌漆漆的橡木门板已经阖得严严实实,只从门缝里传进来几声女人凄厉的哭叫声。
卢西安一边与莱昂纳尔沿着楼梯一路向上,一边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「女人经」:
“莱昂,我跟你说,女人嘛,永远都一个样。刚见面时她们像雏菊,羞涩、清香、可爱,稍加浇灌就盛开得不得了。可你一旦采了她,她便成了罂粟,缠人、浓烈,最后让你头疼欲裂。”
“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?她说我们有个孩子?哈!你信这种话?在巴黎,说‘我们有个孩子’的女人,十个里有九个根本搞不清孩子父亲是谁,还有一个,是拿你当傻瓜!”
“我从十七岁起进剧团,身边的裙摆就没断过。你要知道,舞台上的人魅力大,台下的女人热得快,冷得也快。”
“我倒不是说她们全坏,巴黎的女人嘛,她们不过是太容易被情话打动,太容易把床当誓言。问题是,我们男人……我们怎么能记得所有吻过的嘴唇?那得是什么样的记性?”
“我从不主动骗女人,莱昂。我只是让她们误会——是她们自己要相信的。我说‘永远爱你’,她就真信了;我说‘你是唯一’,她就真当自己是皇后。可我在巴黎有几百个‘唯一’,你说我该记哪个?”
“我告诉你个经验——女人吵得越凶,穿得越破,哭得越惨,就越说明她一文不值。真正有身份的女人,从不会来你家门口嚎叫。她们会让你后悔,却不让你看到她流泪。”
“所以我说,巴黎这地方,女人像雨水一样多。下雨的时候躲一躲,天晴了再出去晒阳光。可你要是站在雨里装深情,最后只会落得一身湿、被人笑。”
“该死的,她说她叫‘伊莲娜’,我确实不记得了——但是最近有本小说,女主角也叫做‘伊莲娜’,而那男主角,你猜猜叫什么?又是做什么的?”
莱昂纳尔刚想回答,他们居住的5楼到了。
卢西安压根也没打算等待莱昂纳尔说话,更没打算向莱昂纳尔揭晓谜底,而是径直走向了503号房,轻轻敲了敲房门。
不一会儿,503号房门开了,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:“亏你还记得我……”
卢西安一步踏进503号房的房门,在女人的惊叫中把她横抱起来——从莱昂纳尔的角度,只能看到不断踢蹬的洁白小腿和脚上的红色女鞋。
“佩蒂特,我怎么会忘了你?你是我的唯一!你是我此生的挚爱!最近只是剧团的有点忙……”
“格林海特还有1个小时回来……”
“1个小时?天呐,还不够我品尝完你的甜点……”
随着房门“砰”的一声被关上,后面的对话再也听不见了。
“这就是巴黎?”莱昂纳尔只能感叹19世纪末,巴黎的开放程度绝对走在世界最前列,哪怕是再过一百年,也没有几个国家能追上。
不过这一切也给他一个巨大的灵感——一个恰好能应付乔治·沙尔庞捷《现代生活》约稿的灵感。
吃过晚饭,莱昂纳尔就坐到了书桌前,摊开稿纸,从墨水瓶里抽出鹅毛笔,沥了沥墨,然后在稿纸顶行中央写下新作的标题:
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》
刚刚纠缠着卢西安的伊莲娜·里夏尔,她渴望从卢西安那里得到认可、得到怜悯,她选择的方式是将自己的尊严全部抛下,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卢西安的腿,希望能激起他一丝丝的同情。
而她的反面,不就是斯蒂芬·茨威格小说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》里的主角吗?
同样是爱上了一个多情而健忘的男人,同样是男人至始至终都记不起她是谁,同样和这个男人有了一个孩子,同样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向男人袒露一切——
只不过,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》的主角,却顽强地将尊严留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,并且给了单恋一生的作家「R」“致命一击”,彻底把自己刻在了他那颗冰冷的心上,成为他余生无法摆脱的梦魇。
虽然茨威格是奥地利人,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》发生在维也纳——但是莱昂纳尔觉得,这个故事可能更适合发生在如今在巴黎。
这个风流成性的巴黎,这个薄情寡幸的巴黎,这个爱而不得甚至爱而不识的巴黎!
这才是巴黎!